03.倒计时
“又变成一个人啦！”
虽然埋怨着碧连视线都不给，但想到他今晚必然会和谁接吻，朱斗不由得悲从中来。
秀岛说“新年Kiss”、“对象随机”，那么换而言之，男女不限，谁都可以。那么，自己和碧也······
「哪怕一次也好。」
总之，碧跟有姿色的女人亲热什么的，这种绝望的事情，朱斗一点都不想看现场直播。
这是最后一次了，弓削。混进狂欢的人群，我来把真心伪装成玩笑献给你。
「弓削啊……」
话都没说上几句，这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。
蓦然抬头，碧已不在原地。朱斗找得不亦乐乎，忽的后脑勺挨了记暴栗。
“好痛！”
“你是笨蛋吗，反应这么大做什么？”
尽管被数落了，但只要听到那个人的声音，朱斗的心就没办法平静。或许，他真的是大笨蛋。
“不要朝关西人‘笨蛋笨蛋’地喊啊！很伤人的好不好！！”
“你都来东京多久了？快给我习惯，笨蛋。”
碧傲慢的语调跟秀岛君简直两个极端，看向朱斗的眼神也没半点温柔的影子。
「他就是这样的家伙。」
刚叹息着把剩下的果汁凑到嘴边，某只纤纤玉爪又伸了过来。
“呃！你干嘛随便拿人家的饮料？！”
“我口渴了。话说你喝的什么鬼，竟然是果汁？”嘴上啧声嫌弃，实际一饮而尽。
“要喝的就自个儿去挑自个儿爱喝的品种啊喂！*”
“别叽里呱啦的，再给你拿一杯就是喽，”无路赛三个字呼之欲出，弓削碧当即回敬，“给我等着。”
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朱斗心想，总拿自己当跑腿的家伙也有今天。
不过，走了估计就回不来了。
「啊啊，果然被拦住了」
不出所料，还没走几步，就来了名西装男凑上去热情寒暄。
碧脸上铁定是笑容满面吧。他绝对会忘掉替朱斗拿果汁这档小事，然后顺理成章地跑去跟谁去过二人世————
「算逑！果然就该直接打道回府！」
这厢刮起头脑风暴之际，那厢的碧已然朝对面作别，指指朱斗这边就抽身折返了。
“你这是什么表情？”
行吧。接过的高脚杯，朱斗低下头心情复杂，也不想点破自己从不喝酒：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冰镇葡萄酒入喉，朱斗透过玻璃窥伺意中人的面庞。适才面对西装男的和煦春风呼啦啦地吹远了，只留下覆盖着薄冰的高岭冻土。
“长得好看真吃香啊。”
“什么？”
这次并不是说漏嘴。但，在碧的注视下，朱斗说不出第二遍。
“你听错了啦。话说，那边没关系吗？”
“早就说了是群麻烦的家伙。毫无意义地陪着笑，我脸都僵了。”
所以就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了么，朱斗表示无语。真实的弓削碧，既孤僻又讨厌人群────结果显露出来的就是，对无关紧要的人温文和善，反之碰到自己人就回归本我。
「所以这性格真是，有！够！差！劲！」
诚如秀岛所言，露出真实面目是一种放松的体现。但这种反差恰恰令朱斗觉得，自己早就被讨厌了。
另一个知晓弓削碧真面目的，只有朱斗的中学同学、碧的青梅竹马，佐藤一朗。
“假如朱斗不在身边，碧可是会心烦意乱的哦。所以，还请大度地多多陪伴他吧。”
既是班长也是碧的挚友，身形高大的佐藤总是这样为朱斗加油鼓气。
「佐藤君，很温柔。」
比起初来乍到的朱斗，佐藤对碧做出的判断理应更可靠，可朱斗依然对其中一小部分不敢置信。
其实，至少被碧需要着，朱斗还是很高兴的。
佐藤总能让他安心不少。包括今晚这场晚宴，也是他也安慰说“没关系，走个过场就好”。
“说来说去，那家伙都很在意你啊。不然，也不会邀请朱斗出来玩(´▽`)。”
「真是这样就好了。」
但这不可能，绝对不可能。体贴如佐藤，果然是清楚自己有多喜欢碧，才照顾着他的情绪开这种玩笑。
“说起来，佐藤君今天来了吗？”朱斗突然想起这一点。
碧百无聊赖地看着朱斗。
“你怎么不叫上佐藤？”
“为什么是我？”
“这是没办法的事吧，佐藤他不爱来这类场合。”
交了女朋友的佐藤无情拒绝过碧：“痛苦地跟碧一起微笑营业这种事，我不干。”——佐藤为人认真踏实，对碧所谓的“业界社交”颇有微词。
“流于表面的社交。嘛，或许艺术圈本就如此，这种华而不实的苦差事，我还是算了。人脉也好人情关系也好，我还是学生，不想这么世故哟（￣▽￣）”
朱斗体会到的不舒服感，竟然就这样四两拨千斤地说清楚了，佐藤真的很聪明。
“总之，我也不大喜欢这，本来就打算赶紧回去。”碧轻飘飘地说。
朱斗诧异歪头：“那你拐我上这儿来做什么？”
言外之意，即邀请他来了又为什么置之不顾。
但这份怨念被无视了：“因为看你圣诞节挺寂寞的，一个人闲得慌。”
朱斗勃然大怒：“我可去你的吧！”
“哇哦，这就生气了吗？”
瞧着眼前欠扁的笑容，朱斗深呼吸数次，才止住脱口而出的素质问候。
「你以为这都是谁的错啊魂淡！」
三个月前，朱斗本来重新交了女友，下定决心放弃这个坏心眼的男人。结果，还是做不到把碧从脑子里踹出去，在圣诞节之前被华丽丽地甩了。
最糟糕的是，跟女孩温存的时候，他恍惚间然不住去想，如果对象是碧的话会怎样。如此不集中注意力，女友自然很不高兴，从此一拍两散。
朱斗觉得自己很失礼。（虽然当时对碧的脑补根本没成功）
一向干净清爽的碧，缠绵悱恻、衣衫凌乱的模样，无法想象。但这种程度都足以左右他的情绪，朱斗表示非常懊恼。
「在嘲讽别人之前，给我先反省自己啊喂！」
朱斗皱眉道：“我寂寞无聊又清闲还真是真对不起啊！！”又想到因某人而破灭的圣诞约会，心中更加不是滋味。
“是嘛。”弓削耸肩笑笑，作云淡风轻状。怎么瞪他都没用。
朱斗一下子泄了气。
「我怎么就喜欢上了这种坏家伙？」
这不解风情的损友。
挚友的位置已经被佐藤占据，他不知道自己对这家伙来说到底算什么————尽管，时常偷看的少年的侧脸，永远是朱斗最喜欢的风景。
被冷淡地看一眼都会心跳加速，简直毫无办法。
「所以他真是个大坏蛋！」
神情一贯的懒散戏谑，气质倒是优雅迷人的坏家伙。
朱斗知道，像这样被他折腾哭的姑娘也不在少数。因为女孩子们闹分手的时候，哭诉对象总是佐藤和朱斗。
——为什么弓削君对我那么冷淡！？
──你们是朋友吧，说点什么吧！
高中时代，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女生上门控诉。佐藤是绅士型男子，但对方不满足于一面之词的安抚，竟然纠缠到佐藤面露愠色：“开什么玩笑，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吧。(-_ゝ-)”
「其实都这么喋喋不休的，我也很绝望啊」
但朱斗依然觉得：“就这样放着不管好可怜······”托弓削碧的福，每每谁要找他，充当联络人的是朱斗；而当他要和谁分手，受理投诉的客服还是朱斗。
“你太好说话了。”佐藤对朱斗这么说。
其实呢——朱斗并不是个好好先生。他只是很羡慕她们。
她们跟碧比交往过，品尝过他的吻与爱，受了伤还能放声哭泣。朱斗羡慕惨了这些。
于是，假装倾听着梨花带雨的抱怨，借以获知碧的情感片段。然后兀自嫉妒得心焦，又无可自拔地想象着“与某人交往的碧”的模样。
“我是不是有点那个大病？”
毕业后，这种事再没发生过。生活圈逐渐不同，他不可能知道碧的女朋友是谁。交集锐减，朱斗每天、每天都在想着“放弃吧，这次可以放手了”，是以年复一年。
又一年要结束了啊。
灯光黯淡下去，bgm切换了风格。
“啊，差不多到点了。”
伴随着碧的嘟囔，会场中心的西装男──貌似是在电视上见过的艺人──攥起话筒。
“接下来，惯例的跨年倒数活动，即将开始！”
一阵嘈杂的欢呼。朱斗意识到，这就是秀岛所说的“那个时刻”。
会场中觊觎他嘴唇的人，想必相当之多。可碧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。
朱斗豁然悟了，碧为什么到现在会来朱斗这边——总而言之，言而总之，和先前的秀岛君一毛一样……
「好家伙，和我站一起就不会被人骚扰是吧」
“你，当我是驱蚊香吗？”朱斗喃喃自语，神情涣散。
明年就要参加工作了，连见面的机会都越来越少。面对无可弥补的鸿沟，朱斗自会黯然神伤大受打击，但对碧来说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事。
“你醉了吗？”
脸颊火辣辣的，眼前阵阵发黑。朱斗费劲地注意到，玻璃杯已经空了三个。哦，他没来得及叫弓削给换成葡萄汁。
“还有一分钟！剩下10秒的时候，请全场嘉宾和我一起，共同见证！”
旁白已经听不真切，朱斗眼睛湿润地盯着那不可能回头的侧脸，凝视着那一生一次的唇。
“倒数开始！十！九！八！七······”
醉意，恶作剧。在这最后时刻—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，请至少要原谅我！
朱斗狠狠地闭上眼睛。
“志水，怎么了？”
毛衣被紧紧攥住，意识到朱斗指尖发颤，弓削碧忍不住奇怪地回头看，接着立刻被扯过手臂，强行转身。